郭会伦:动力学解释的解读与操作
“渴望与冲动是不同的,我们的工作是在渴望层面。”郭会伦:动力学解释的解读与操作
精神分析没有对错,只有去发现更多可能。同一件事,去看到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读,这才是回到了精神分析。所以精神分析的学习最精神分析。一件事我们认真干,我们要相信还有很多的人也在认真干。这么多人就有很多的经验,我们的见识就是在这种讨论中一点一点扩大的。
现场问:我们在咨询中,给对方做了解释,但对方不认可,该怎么办?
郭会伦:解释,应该是几乎等同于主动吸取,这个主动吸取就是说效果要近似于来访者自己给自己解释。如果你非要硬灌对方一个解释,那么他就体会到一种被动。这种抗拒几乎是反应性的,也是注定的,因为他会有一种羞耻感与不舒服。
所以这个问题容易变成一种争夺与反控制。在咨询当中,最实惠的做法就是对方说了算,不管你们的关系到了什么程度。
现场问:解释的时机如何把握?
郭会伦:这个很容易试探,我们多问几个为什么,就知道什么是合适的时机了。
心理访谈的话题一定是从最安全的话题开始的,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工作(我们要去探索发现的是来访者的无意识内容,如果无意识内容对来访者来说不危险,来访者也不至于防御这些内容防御出病来。),当谈话进行不下去时,咨询师会感到受挫,来访者也会觉得危险。所以一开始一定是从危险系数最低的“废话”开始的。
最后都怎么样了呢?最后都把我们咨询师逼得要从对方怎么进门、怎么打招呼、怎么穿衣服等很多无意识的表达方式去下手,以此去看一个人的自体表征。咨询师现在一个个都鬼精鬼精的,咨询师们在一起,大家都跟裸奔差不多。
咨询师干的活,就是你躲我去追的工作,因为探索的第一困难来自于来访者本人。人防御,就是因为某事带来的情感对他来说过于痛苦,他一过度防御就出事了。其实咨询师也在防御,咨询师在防御自己的自恋受挫。比如工作路线偏了,咨询师不敢往回走,对方痛苦的时候,咨询师又不愿意让对方承受痛苦。这些都是来阻止探索的。在这样的重重困难下,咨询师和来访者之间的战争就越来越高级了,防不胜防。在这种局势下,也把咨询师们逼得一个比一个贼。
心理咨询的谈话越像和同事、朋友说话,效果越好,因为这样越安全。我们要让对方感到熟悉,就像和楼下门卫交谈没区别。咨询中没有咨询师与来访者,只有人与人之间的交流。所以结构化的访谈越来越没市场,但为了不浪费时间,所以搞了半结构化。在谈话中,虽然动力咨询师和平常人一般的聊天没什么区别,但重要的是咨询师聊天用内功。
两个人的相遇,总要有第一回合。这第一回合就是共情的回合。这个回合来不及解释面质澄清。这个回合过去,能让对方的焦虑降下来、变得自在,这就是任务。这个回合如果效果不好,就是一个别别扭扭的开始。当你判断出对方的配合程度后,首选澄清与面质——共情一直在。在澄清的时候,你就能判断是否是做干预(解释)的时机。
现场问:在做动力学解释的时候,我时常不清楚我的解释是不是正确的。
郭会伦:用张天布老师的话来说,做咨询不能像狗熊掰棒子一样胡来。否则你掰完之后,剩下什么惨状你都不知道。我们的任务是让来访者感到安全、自在、焦虑程度降低、进行自由联想。不要太执着于解释,解释本应该是来访者的活。
心理访谈在意识层面的交谈,就像是一场戏。这场戏要掩盖很多真相,我们就是在这场戏中寻找真相。梦是直接把真相托给你了,而除了梦以外,你就要有一个真假鉴别了。这就是解释的对错和恰当性。
你的这个问题源自于咨询师的监察机制(超我)。咨询师的解释首先不能引发对方在现实中的见诸行动。比如你可能会想把一个委屈的孩子引导到“愤怒”面前,会希望他能够向父母表达愤怒。但他渴望的并不是父母受到指责与惩罚,他只是渴望父母更懂自己,能看到自己。人的心理渴望都是得到满足,而不是去伤害谁。所谓的“你就是太乖了,你就不能去搞他们一下?!”不是咨询师要做的工作。我们要看到孩子为了得到父母的关注,他使用了顺从这个策略。
渴望与冲动可不一样。人有渴望,渴望没有满足才产生了冲动。比如自恋性的冲动是暴怒,冲动是他在渴望未满足时的独有应对,而我们的工作需要在渴望层面。
解释的内容应该是:当你受到什么样的人的什么刺激时,你会感觉很困难,此时你习惯性的做法是……那不是你的错,你有权力为自己说些什么,并不代表你不给父亲面子。这是在自体层面的工作,因为他不这么看自己,他不觉得自己能够和父亲平起平坐。他会从这通话里面、从平平常常一件事里,通过你的反馈,有了不一样的发现。通常我们这样的工作一回不管用,得一轮一轮地反复来。